■周曉宏

   山花爛漫、綠草如毯的拉日馬草原上，除了自然天成的美景、神秘誘人的人文景觀外，還有一群用石頭雕刻人生的人，他們就是在拉日馬這個草原密林中的天然牧場上日出而做日落而棲的藏經(jīng)石板雕刻藝人。

   傾聽鳥兒悅耳的啼鳴，走過露珠滋潤的草原，沿著各色小花竟相開放的小徑，追尋“叮當(dāng)、叮當(dāng)”的敲打聲，猶如穿越一段時空、感受一次永恒。在靈魂的釋放中，用如癡如醉的情懷把撲面而來的美景囫圇擁抱。沒有言語、無法感慨，只有心跳的聲音和鐵錘在石板上敲打的“叮當(dāng)”聲裝點(diǎn)著靜寂的草原，從幽深迸發(fā)而又歸于幽深。在這樣的場景、這樣的氛圍內(nèi)，駐足觀望、屏息聆聽才發(fā)現(xiàn)傻了、呆了、驚了、嘆了，因為敲打耳膜的是天籟仙律，映入眼簾的人間天堂美景如畫，叩擊心靈的是永恒與安謐。就在這永恒中，這群執(zhí)著的雕刻藝人用一生的時間、用幾代人的心血固守遼闊的草原，把人們的向往、祈禱、祝愿和不朽的藏文化悉心鐫刻，把自己的人生融入他人的生命歷程，快樂著別人的快樂，幸福著別人的幸福，于是就在這看似枯燥的雕刻中，他們沒有了煩悶、沒有了憂郁，記取的只有快樂，擁有的只有喜悅，畢竟他們感受著別人的幸福，體驗著別人的歡樂，從而以愉悅的心憧憬著自己的亦或是別人的美好未來乃至來生。

   簡陋的涼棚無法阻擋驕陽的愛撫，四圍的欄桿也沒有拒絕春風(fēng)輕拂的勇氣，在陽光、雨露、春風(fēng)的熏托中，花醉、草醉、人也醉了，飄飄然中，從朦朧的醉眼透過的簡陋涼棚里，席地而坐的石刻藝人用抖擻的精神在萬物的沉醉中清醒地經(jīng)營著自己的時間。用靈巧的雙手和靈巧的心靈塑造生活、雕刻著人生。布滿老繭的雙手卻總是在石板上游刃有余，上下翻動，隨著鐵鑿的移動，一排排的藏文躍然石上，不僅清晰而且美觀，不僅工整而且秀麗。

   在感嘆之余，拾掇擱淺的驚奇，走進(jìn)他們的工作場地，細(xì)看工作過程，油然而生一種驚嘆，而后從驚嘆到佩服，從佩服到感慨，重新審視他們熟練的作業(yè)，重新把心定格在他們的雕刻過程，才印證了“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這句話。他們拿著筆直的自制木質(zhì)尺子在精心挑選的石板上比比劃劃，按照心中既定的規(guī)劃，把石板的大小和形狀與雕刻的內(nèi)容有機(jī)搭配，在盡善盡美的比劃和安排中把選中的石板放在平整的地上慎重地敲掉凸起的石尖、磨平鋒利的石板邊緣，然后拿起直尺按照一定的字間距離用堅硬的小石塊在石板上劃出一排排的線條，最后用適當(dāng)?shù)淖痔栱樦本€開始雕刻，隨著石板碎屑的不斷滑落，一張又一張的石板轉(zhuǎn)眼就成型。但是，也有經(jīng)驗老道者或技術(shù)嫻熟者，他們除了與前者一樣要精心挑選石板外，卻沒有其他煩瑣的程序，直接拿著鐵鑿、小鐵錘憑著手感在寬闊的石板上敲打開來，速度極快、排列依然很整齊，一排排的文字雖然沒有經(jīng)過畫橫線的步驟，卻沒有半點(diǎn)彎曲讓你看見。他們雕刻的文字有碩大的六字真言，也有小顆字的經(jīng)文，還有路人或朝拜的人心中想的任何內(nèi)容的文字。他們雕刻的時候，還可以根據(jù)自己的審美觀，要求他們刻藏文楷體、也可以是行書、行草、草體或者梵文，凡是你能想到的他們都可以刻出來。雕刻的過程是一種勞作，也是一種藝術(shù)的生成過程，在他們拇指與食指的親密配合，在鐵鑿和石板的親密接觸中，一個“叮當(dāng)”的聲音敲打一排美麗的文字，堆積一段美麗的人生。

   看著豐富的雕刻內(nèi)容、看著五彩紛呈的字體，看著石板下厚厚的石板碎屑，那種從遠(yuǎn)古空曠中走來的心帶著無言的感慨又將悄然走向遠(yuǎn)古，聽著草原上用石板雕刻人生的人在石板上敲打的聲音，從遠(yuǎn)古寂靜中敲響，又將在永恒的“叮當(dāng)”聲中敲向遠(yuǎn)古。叮當(dāng)、叮當(dā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