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海利

“穿新衣，吃水餃，貼春聯(lián)”是從前過年最令人期盼的三件事。時至今日，想穿什么衣服，隨時可以購買，吃水餃更是家常便飯，唯獨貼春聯(lián)作為一種文化和習俗，依然在渲染著過年的喜慶氛圍。

過去，一進入臘月父親就會跑到集市上，把燙金紅紙、筆墨等買回家。別看父親是個農民，學問也不高，卻寫的一手好字。平日里誰家遇到紅白喜事，都會邀請父親。每年過春節(jié)，鄉(xiāng)里鄉(xiāng)親就會接二連三找父親寫春聯(lián)。父親從一大早開始寫，一直要忙到晚上，額頭上常掛著汗珠，手上、衣服常會被紅紙染紅，卻精神抖擻，看不出絲毫的疲憊。

那時我常會跟著父親忙前忙后，不是幫忙拉寫春聯(lián)的紅紙，就是將寫好的春聯(lián)拿到旁邊晾曬，看著父親揮毫潑墨，三五分鐘一副春聯(lián)就寫成了，非常羨慕佩服。那時過年，全村張貼的春聯(lián)基本都出自父親的手，可不知從何時起，印刷精美、裝幀美觀的印刷版春聯(lián)，取代了傳統(tǒng)的手寫春聯(lián)，請父親寫春聯(lián)的人一年比一年少，可父親依然堅持寫春聯(lián)，翰墨飄香的手寫春聯(lián)在他眼里更有年味兒。

父親寫春聯(lián)認真，貼春聯(lián)也很講究。他從不用透明膠帶粘，而是自己熬制漿糊，說那樣貼春聯(lián)才牢固平整。在院里，父親用磚頭支起一口舊鍋，先倒入些水，再加入適量面粉，用小火慢慢的熬。隨著鍋里不斷冒起白煙，面粉和水慢慢融合在一起，就變成了粘稠的漿糊。漿糊熬好后，父親搬著凳子，我拿著春聯(lián)，開始張貼。父親先用鍋鏟把褪色發(fā)白的舊春聯(lián)鏟去，再用鍋刷把一層薄薄漿糊涂抹在門框上，貼好后再用掃帚拍實拍牢。父親貼春聯(lián)也非常講究，墻上貼春光明媚，糧倉貼五谷豐登，廚房貼勤儉節(jié)約，炕上貼幸福健康，豬圈雞鴨舍貼六畜興旺……屋門上、墻壁上、門楣上等都貼滿了大大小小的春聯(lián)。每年父親都會故意把門楣正中央的福字倒貼，說寓意我們家“福到了！”

由于父親貼的春聯(lián)特別牢，舊春聯(lián)經歷一年風吹雨打，通紅喜慶的紅紙早已褪色的面目全非，但依稀還能看到一層層牢牢黏在門框上往年春聯(lián)痕跡，好像記錄著一年年逝去的光陰。時光荏苒，歲月如歌，以前貼春聯(lián)，父親很輕松就能完成，可如今他搬著凳子爬上爬下，不一會兒就已是氣喘吁吁。不知不覺間，父親頭發(fā)白了，眼睛花了，歲月的痕跡悄悄爬上他的額頭，壓彎了他的腰。

記憶里，年味就是父親手寫春聯(lián)時飄出的墨香味，母親趕年集買來的新衣服和歡歡喜喜的年夜飯。然而隨著社會發(fā)展和時代變遷，物質生活極大豐富起來，當過年我們不再貪吃一頓好飯，貪戀一身新衣服時，年味就慢慢變淡了，可大紅春聯(lián)為新年營造的喜慶氛圍卻始終未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