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孜日報 2023年12月04日
◎崔立新
北風過處,田野里的樹像大傘關(guān)落,合攏了舊夢;偶爾有立著的高桿兒莊稼,桿葉折向同一方向,像一面面凝固的旗。
地面上的落葉和枯莖,被風吹卷著扎堆兒跑,風停的片刻,有的地方堆了厚厚的葉子,有的地方薄薄的,有的地方干干凈凈,像無形的大掃帚清掃過一般。之前隱身在草叢里的山石、巢穴、老樹樁,都真相似的露了出來。
蟋蟀,蝸牛,螞蚱,螳螂,青蛙,蜥蜴,蛇……全都不見了。它們或許是宅在溫暖的地下,關(guān)門閉戶,不再露面。從田塍上走過時,我拿樹枝敲敲那幽深彎曲的小洞洞,問一聲:喂,小仙家們,你們是不是藏在里面?是不是正呼呼睡大覺呢?
想起不久前,走在這里,還偶遇了松鼠。那時,秋風正濃,枝頭上人們留下的果實,柿子,栗子,松果,還有槐角什么的,簌簌掉落在地。小松鼠不知從哪個巖石下的洞洞里,一跳一跳,跑過來。雙爪捧起栗子,往嘴里送,憨憨的模樣,像貪吃的小朋友吸吮自己的手指頭。
它的皮毛蓬松又溫暖,惹得你想湊上去,摸一摸;可那家伙像有第六感覺似的,你念頭剛升起,它馬上接收到了,刺溜一下,沒了蹤影。你不知道它去了哪里,只見一串灰影子,像一個錯覺在眼前晃過。
那個小刺猬,慢性子得要命啊。它悠悠地把小腦袋從鎧甲里鉆出來,東張西望,一副外表堅硬內(nèi)心脆弱的樣子。小黑眼睛,使你覺得它好無辜,光這個馬上到來的冬天,就夠讓它忙的了!你不忍再拿木棍去撥弄它,任憑它扎了一身的紅酸棗很快然而又很慢地消失了。它為自己準備了那么鮮美的過冬干糧。
一大群麻雀,棲落在光禿樹枝上的時候,像開了一樹奇異的花。這些愛扎堆兒的饒舌小朋友,嘰嘰喳喳,交流著今天的見聞和感受!它們一身褐衫,十足的平民,但又是飛行健將,同時具有“不自由毋寧死”的獻身精神。你可拋下谷粒,任它蹦跳著去啄;你若捉了封閉起來,再去喂。對不起,是你人眼看鳥低,它不是那號鳥。
雪花終于掩埋了落葉。雪野上,黃鼠狼那偽鄉(xiāng)紳,用叼著的雞,刷去了偷偷摸摸的痕跡;野兔們細細碎碎的蹄印,卻暴露了行蹤。小心哦,獵狗被人牽著,已經(jīng)出了村子啦。那些狗狗,形如線,快似電;兔兔哦,你敵不過它們的奔跑和撕咬,溜達一下,就回吧。好在,你們有很高的警惕性,絨毛臨風,微微顫著,一點風吹草動就能感覺到。
有喜鵲蹬翻了雪花的枝,雪粒子,紛紛揚揚,弄了一頭一脖子;抬頭時,惡作劇的鳥,起跳降落,彈下的雪粒子,又迷了眼!切!你們這些傻姑娘,黑裙素衫,看著挺文雅,卻是一群淘氣包。揚胳膊一哄,嘩地一下,全飛了!一片黑黑的鳥影,眨眼間,飛入另一樹雪花里。
野雞,總是躲在低處的灌木叢,刨啊刨,刨些啥?落在地上的草籽、淺土里的塊根,或者還有冬眠的蟲類?我曾躲在大石后頭偷窺一只頸羽藍綠有金屬光澤的野雞,它刨一刨,望一望;望一下,再低頭刨一刨,充滿了警惕性。風吹葉落,也驚嚇了它。它發(fā)出“嘎拉拉”的黯啞叫聲,低低飛走了。寂寂冬野,倒是多了一份色彩和動感。
大北方的小生靈們,送走了那些春光夏景里一同長大的姊妹,自己卻留在這枯瘦山水間,癡癡等候,安靜地堅守。有情有義,還有夢,這是多么年輕純潔的情懷,簡直有一種仙氣呢。
北風吹徹,雪花滿山。它們跟我們一起,謀食,歌唱,奔波,期盼;直到寒冬過去,滿地拱出星星點點春芽,又一個春天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