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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蘇軾

甘孜日報    2023年11月16日

◎王玉美

蘇軾,字子瞻,號東坡居士,世稱蘇東坡、蘇仙、坡仙,北宋中期文壇領(lǐng)袖,豪放派代表,“唐宋八大家”之一。民國著名學(xué)者林語堂曾說:“蘇軾已死,他的名字只是一個記憶,但是他留給我們的,是他那心靈的喜悅、思想的快樂,這才是萬古不朽的?!碧K軾的一生,起起伏伏,顛沛流離,在他的冬日詩詞里,字里行間充滿了對冬日的感慨,飽含人生百態(tài)。

冬天的蘇軾是激昂的?!伴T外東風(fēng)雪灑裾。山頭回首望三吳。不應(yīng)彈鋏為無魚。上黨從來天下脊,先生元是古之儒。時平不用魯連書?!保ā朵较场に兔吠ダ细吧宵h學(xué)官》)這是一首送別詞,蘇軾的朋友梅庭老,要到上黨(今山西長治)任學(xué)官,蘇軾便寫了這首詞相送:門外的冬雪紛紛揚(yáng)揚(yáng),灑落在你的衣襟上。朋友,你志向遠(yuǎn)大,即使是被派去上黨那樣地勢顯要的地方,也應(yīng)無所畏懼!蘇軾只說“雪灑裾”,不說“淚沾衣”。這種激昂之情,哪怕冬日蕭瑟、寒冷異常,朋友也深受他的鼓舞,志氣猛漲,豁達(dá)豪爽!

冬天的蘇軾是樂觀的?!昂杀M已無擎雨蓋,菊殘猶有傲霜枝。一年好景君須記,正是橙黃橘綠時。”(《贈劉景文》)荷蓮敗盡,菊花凋殘,只剩下花枝傲立霜雪中。你說冬天冷寂,我反而認(rèn)為這是一年中最好的時節(jié)呢!因為橙子黃了,橘子綠了,鮮明的色彩,怎不讓人心生歡喜和向往?蘇軾眼里的冬天,是生機(jī)盎然的。他說:朋友,開敗了的菊花都還在傲斗寒霜呢!你不要被眼前的困難打倒,樂觀向上,切莫意志消沉。寫這首詩時,他的好友劉景文已58歲,在平均壽命不高的古代,58算是晚年了。到了晚年很多人會產(chǎn)生消極思想,然而蘇軾卻告訴我們“一年好景君須記,最是橙黃橘綠時”,只要時刻保持樂觀精神,即使暮年,也是人生最美時光。

冬天的蘇軾是喜悅的?!伴T外山光馬亦驚,階前屐齒我先行。風(fēng)花誤入長春苑,云月長臨不夜城。未許牛羊傷至潔,且看鴉鵲弄新晴。更須攜被留僧榻,待聽催檐瀉竹聲。”(《雪后到乾明寺遂宿》)元豐四年,黃州大雪,蘇軾迫不及待地來到乾明寺,一睹雪之風(fēng)采。寺廟如長春苑梨花開遍,月光與雪色交相輝映,使這不夜城光明總似白天。晚上,干脆睡在乾明寺,聽雪壓竹的聲音。一句“我先行”,足以見得他的喜悅之情。他總是這么熱愛生活,即使是被貶謫在黃州,依然不改對生活的歡喜。

冬天的蘇軾是淡泊的?!疤煊?,云滿湖,樓臺明滅山有無。水清出石魚可數(shù),林深無人鳥相呼。臘日不歸對妻孥,名尋道人實自娛。道人之居在何許?寶云山前路盤紆。孤山孤絕誰肯廬?道人有道山不孤。紙窗竹屋深自暖,擁褐坐睡依團(tuán)蒲。天寒路遠(yuǎn)愁仆夫,整駕催歸及未晡。出山回望云木合,但見野鶻盤浮圖。茲游淡薄歡有余,到家怳如夢遽遽。作詩火急追亡逋,清景一失后難摹?!保ā杜D日游孤山訪惠勤惠思二僧》)這年冬天,蘇軾在杭州任通判,去拜訪孤山的兩位僧人。入山時,天空將降瑞雪,樓臺與青山隱隱約約。漫步山中,景致優(yōu)美,幽深的樹林沒有人跡。出山時,回望山中景色,樹木都籠罩著煙云,一片模糊;有一只野鶻,在佛塔上空盤旋回互。這次出游雖然簡單平淡,但他的心中充溢著快樂?;氐郊抑猩袼蓟秀?,像是剛從夢中醒來,山中的狀況還歷歷在目……蘇軾寫這首詩時,如同一個可愛的友人,娓娓道來,寫盡了他對山中冬景的喜愛,對淡泊生活的喜愛與向往,頗有意趣。

冬天的蘇軾是懷念的?!坝窆悄浅钫戊F,冰姿自有仙風(fēng)。海仙時遣探芳叢。倒掛綠毛么鳳。素面翻嫌粉涴,洗妝不褪唇紅。高情已逐曉云空。不與梨花同夢?!保ā段鹘隆っ坊ā罚┻@是蘇軾寫給侍妾朝云的一首悼亡詩,他以梅花比喻朝云。上片寫梅花的風(fēng)姿,梅花玉潔冰清,自有一種仙人的風(fēng)度,連海上的仙人也不時來探視。下片寫梅花的形貌,梅花天然潔白,不用妝飾。愛梅的心思已隨云而散,蘇軾說,我已許久沒有夢到梅花了。這首詠梅詞空靈蘊(yùn)藉,詞雖詠梅,實有寄托,其中蘊(yùn)有對朝云的一往情深和無限思戀。

冬天的蘇軾是失落的?!鞍胍广y山上積蘇,朝來九陌帶隨車。濤江煙渚一時無??崭褂性娨掠薪Y(jié),濕薪如桂米如珠。凍吟誰伴捻髭須?!保ā朵较场ぐ胍广y山上積蘇》)半夜,山上突然下起了鵝毛大雪,草地、樹枝上被白雪覆蓋,不一會兒就變成了一座“銀山”。第二天清晨出門散步,只見田野里雨雪交加,昔日里大江里奔涌的波濤和沙渚上彌漫的水煙不見蹤影,只見大地白茫茫一片。我感到又冷又餓的,肚子里只有詩詞。友人已經(jīng)走了,又有誰能和我一同在這天寒地凍的時刻,捻著胡須吟詠詩句呢?

蘇軾一生遭遇了很多磨難,尤其是在仕途上,一貶再貶,然而在他的冬日詩詞中,有喜悅、有悲涼、有淡薄,亦有懷念,蘇軾把自己的經(jīng)歷化成了詩篇,賞讀這些美妙的詩篇,不也是在品嘗他的百味人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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