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登榮

長期以來，魯迅先生那句雜文“是匕首是投槍”的名言，固化了人們對他的印象：他成年累月，面對不公平的社會“橫眉冷對”，橫刀拔鞘，進行著不倦的抗爭，是不折不扣的不食人間煙火的硬漢子！不過，閱讀這本《魯迅草木譜》，頓時讓人們發(fā)現(xiàn)了一個不一樣的魯迅！原來，生活中的魯迅先生，不僅熱衷于對社會時政的關(guān)切，同時還興趣廣泛，喜歡花草植物，是一個有血肉、有溫度、有情趣的人！

《魯迅草木譜》一書收錄了作者的40篇隨筆。作者從閱讀魯迅先生的《從百草園到三味書屋》開始，遁著魯迅先生生活、創(chuàng)作足跡，展開持續(xù)的追蹤，去挖掘魯迅日記、魯迅作品中涉及到的花草植物，敘說不同時期魯迅與草木有關(guān)的文字和文化活動，發(fā)現(xiàn)不一樣的魯迅！在“73種植物標本”一文中，作者講述了魯迅先生采集植物標本的故事。他在浙江兩級師范學堂任教期間，不但提倡種樹，并帶領(lǐng)學生采集植物標本。魯迅先生先后帶領(lǐng)學生去西湖周圍的孤山、葛嶺和北高峰，以及禹陵一帶采集植物標本。僅“1910年3月1日至29日（農(nóng)歷），魯迅與學生共外出采集標本12次，地點遍及杭州郊外的山山水水。”這些標本至今還保存著，一共有73種之多。而在“手抄《南方草木狀》等花木古籍”與“翻譯《藥用植物》”等文中，作者通過閱讀魯迅先生的作品，發(fā)現(xiàn)魯迅先生在1910年，用“工筆抄錄了嵇含的《南方草木狀》”；而在1911年，則“是魯迅先生抄錄前人草木著述用功最勤的一年”。在這一年里，他抄錄了《園林草木疏》《何首烏錄》《竹譜》《筍譜》《菌譜》《蟹譜》《洛陽花木記》等等數(shù)十種。魯迅先生在植物身上，可謂下足了功夫！而在“魯迅所藏草木題材書籍”中，作者又將魯迅先生從1912年到1936年間購買的花草植物類圖書，進行了一次集中梳理，從羅列的數(shù)據(jù)可以看出，魯迅先生先后購買過上百種草木植物的書籍，從中不難看到，魯迅先生對花草植物是何等的喜愛、欣賞，眷戀。一個如此愛花草植物的人，自然是一個有血肉、有溫度、有情調(diào)的人！這樣的魯迅，顯得有親和力、有煙火味，更加值得敬重、熱愛！

《魯迅草木譜》一書對魯迅先生生活、創(chuàng)作的梳理還可以看出，魯迅先生擅長運用樹木、花草作為烘托，設計出與小說、散文故事、情節(jié)、人物、環(huán)境、節(jié)令等相匹配的樹木，營造了特殊的意境，讓作品顯得更加豐滿、更加生動、更加完美。這個特點，在魯迅先生的小說中比比皆是。作者在“吾家門外有青桐一株”中，列舉了魯迅先生1911年創(chuàng)作的小說《懷舊》為例。作品開篇是這樣寫起的：“吾家門外有青桐一株，高可三十尺，每歲實如繁星。”“桐葉徑寺盈尺，受夏日微瘁，得夜氣而蘇，如人舒其掌?！濒斞赶壬美霞议T外這棵“青桐樹”，把“懷念”這個主旨題呈現(xiàn)得十分鮮明；而在“場邊靠河的烏桕樹”“最喜歡爬上桑樹去偷桑椹吃”“隱藏在夜氣的杉樹林”等文章中，作者又以魯迅先生的《風波》《高老夫子》《鑄劍》中等小說為例，看魯迅先生如何運用草木的“魔力”，去渲染小說的氣氛，完成小說的主題。在《風波》這篇僅有四千余字的短篇小說中，魯迅先生先后有六處寫到江南一種獨特的樹——烏桕樹；而這烏桕樹，如同一個監(jiān)視器，不斷推動著情節(jié)的發(fā)展，一步一步實現(xiàn)了作家內(nèi)心的密碼；而在另一篇小說《高老夫子》中，魯迅先生運用“桑樹”作為關(guān)鍵的道具。在高老夫子的一生中，曾經(jīng)有有兩次因為桑樹而碰壁。魯迅先生設計出兩道玄機，來刻畫高老夫子的虛偽、窘態(tài)、局促與不堪。在小說《鑄劍》中，魯迅先生運用了“隱藏著夜氣的杉樹林”這個典型環(huán)境。其實，這個“杉樹林”，是眉間尺復仇出發(fā)的地方，也是眉間尺與黑衣人密謀復仇大業(yè)的地方，更是見證了奇特的復仇方式的地方。魯迅先生巧妙地運用花草植物，來構(gòu)建小說的典型環(huán)境，營造出特殊的扭轉(zhuǎn)，推動故事的循序漸進，跌宕起伏，讓作品更加充滿可讀性，洋溢趣味性，具有生動性。應該說，花草在魯迅先生眼中，不僅僅是可供觀賞的植物，更是可以運用于創(chuàng)作中去的“武器”。則是可以看到，魯迅先生把對花草植物的熱愛，發(fā)揮到了極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