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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走的簸箕

甘孜日報    2020年12月03日

◎董國賓

遠離鄉(xiāng)下的日子久了,自然會念物思舊。就像一葉草,枯萎在時光里來年還會再生,行走的歲月中,簸箕這個離不開的行囊,在思想的跑道上也會復歸。

稍一回頭,簸箕就出現(xiàn)了。娘在臨水的院落里簸苞谷,抖動的簸箕一上一下,一小堆苞谷在空中便散開了,一粒粒苞谷歡快地爭相往上竄。這些小苞谷粒跳起落下,還沒站穩(wěn)腳跟又跳起來。輕舞的谷糠一陣快活之后,飄到地面變成一片銀白或灰蒙,苞谷粒也復歸原處。勤快的娘細心地挑去簸萁中的雜質,一簸箕苞谷就處理干凈了。接下來,娘照例坐在院子里忙個不停。

簸箕,揚米去糠的工具。鄉(xiāng)下人用簸箕簸糧米,先把混合物置于簸箕中,雙手端著簸扇不停地上下晃動,比重輕的秕子或糠麩就被簸箕扇出的風吹落。舊時光里,遠居鄉(xiāng)下的娘用這種簸箕打磨生活,一抬手,一點步,都銘刻在我的腦海里。這些在曾經的歲月中打撈出的記憶光影,像一個擊不碎的夢,在時空的釀窖里越發(fā)雋艷和光鮮。

簸箕,農村家常用具,用竹篾或柳條編織而成。三面有沿,一面敞口,周邊凸起。底層為粗篾片,緊密的人字紋或回形紋。不僅實用,其形如闊耳,動之生風,看一眼就能走進心里去。在鄉(xiāng)下,簸箕也可用來晾曬柿子、花生、核桃、花椒等作物,甚至可用來養(yǎng)蠶,農家人家家必備此物。從鄉(xiāng)村走出來的我,更感到簸箕的不可或缺。每到谷物新收,各家各戶的簸箕相約走出屋子,在一處處或簡陋或寬敞的農家院落里起起伏伏,一陣陣輕風過后,輕舞的谷物雜屑紛紛而降,小村落忙成一片。

遠去的時光里,我把記憶的碎片縫合起來,一件件耳熟能詳?shù)奈锸戮兔艹扇缟w的綠蔭。我家的簸箕枝杈分明,掛滿了鮮亮亮的綠葉,在濃稠的歲月中迎風歡舞。暖心的回眸里,娘的影子忽而抖動不停,忽而坐在院中小凳上,腿上放著簸箕,用手不住地扒拉著,或又從那一碗多的麥粒里挑揀雜物。我家的簸箕是娘的簸箕,還是我的童年,娘總能從我家的簸箕里,變戲法似地給我拿出好吃的東西來,從小我就對簸箕產生出濃烈的喜愛和好奇。那天我一放學回到家,娘就一把把我攬過來,指著藏在簸箕里的一大把棗子說:“娃,娘早給你準備好了?!庇忠惶?,娘掀開簸箕上的蓋布,兩個圓滾滾的小香瓜突然出現(xiàn)在我面前。年幼的我朝娘擠了擠眼,拿起香瓜就咬了一大口,香甜的滋味和簸箕的形象便深深地印刻在腦海里了。

簸箕,扎根于鄉(xiāng)土,依戀在娘的時光里。自從走出鄉(xiāng)村,我就看不見簸箕了,但我仍會在博大廣深的文化里,尋覓簸箕的影子。宋代釋紹曇《偈頌一百零二首其一》:“正令全提,無在不在。簸箕有唇,洞庭無蓋?!彼未尳B曇詩中,形象地說到簸箕。簸箕本為鄉(xiāng)下人離不開的用具,還有豐滿的意向呢。唐代鍾輅《前定錄·劉逸》中說:“我讀《金剛經》四十三年,今方得力,就說初坐時,見巨手如簸箕,翕然遮背。”這段記載,將農家人的簸箕作為擬物,剛一讀完,我就忍不住復讀起來。

簸箕,對我來說已為舊物,但在鄉(xiāng)下,必不可少。行走的光陰里,我最想說的就是簸箕。簸箕,簸箕,這個農家揚米去糠的用具,亦可作為我播揚思想雜物的恰好工具。新時光的步履匆匆有聲,我的行走常有簸箕相隨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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