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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外有夢

甘孜日報(bào)    2019年10月28日

     ◎嘎子

      他覺得老婆的指頭冰針一樣直刺自己心的最深處,揉得渾身骨頭都在卡巴巴響。老婆嘴里哈出的寒氣破布似的緊緊裹住他的頭。他感覺自已快憋氣了,大喝一聲掙扎出來,眼前是一片暖暖的火光。

      老婆哈哈笑著,輕輕盈盈地飄進(jìn)了火苗子內(nèi),化作了一股青煙在空中久久地繚繞著。

      他才發(fā)覺,皮袍仍然緊裹身上,罩上了一層霜雪。他拍拍還在嗡嗡響的頭,說是做夢了。他笑了一聲,往火堆里添了一把松枝,火劈劈叭叭亂響,一團(tuán)帶著苦味的濃煙升騰起來,帶著舌頭一般抖動的火苗子。他的臉頰、頭發(fā)讓火苗子舔得燙燙的。水在鍋里沸騰起來。

      他倒了一碗水,沒有茶葉,雪水沸騰后也有種冰涼味。他嘴唇焦躁地舔著喝著,心內(nèi)暖和些了。

      咕咚,咕咚——

      有聲音從火心里傳了出來,像地底噴涌的溫泉。帕迦看見那片豐美的草地正從火焰深處鋪展開來,他嗅到了牦牛草和奶漿草的鮮嫩和清香。這香味使人心內(nèi)火燒般焦躁,也是使人醉了酒似的疲憊困倦。他抬起頭,那  眼藍(lán)如寶石的溫泉就晃蕩在他眼前……

      他心里有東西張嘴狠狠咬了一下,心里又在疼痛,他不得不去想那天發(fā)生的事。疼痛難受,也要去想呀!

      那天,他就站在那眼溫泉旁,仰頭望著藍(lán)湛湛的晴空,心里暢快極了。風(fēng)拂過他的臉頰,把他的頭發(fā)揉搓得亂糟糟的。風(fēng)里有青草小花的香味,有溫泉刺鼻的硝水味。他快醉倒了,站在這溫泉旁,他才喝了兩口酒,就快醉倒了。一池溫泉像船似的顛簸起來。

      這是眼很奇怪的溫泉,還有那片草香花香都像酒一樣醉人的草地,只有傳說中的香巴拉才可能出現(xiàn)。溫泉水藍(lán)水藍(lán)的,泉心天生一塊巨石,罩滿綠茸茸的青苔,把溫泉分成三塊。一塊沸如滾水,蒸汽繚繞,氣泡翻動。扔一個(gè)蕃薯一會兒撈起來,就粉如爛泥了。一塊熱如火夏,泉中透出種青稞酒的氣味。泡在泉水中,毛孔擴(kuò)張,血通氣爽,勞累的身子無比的舒暢。據(jù)說泉水里有藥,喝一口強(qiáng)腎壯陽治胃痛呢!另一塊水溫稍涼,清如明鏡。泉里鋪滿紅紅綠綠的花石頭,石頭縫里常見箭一般穿來穿去的高山土魚子。

      帕迦褪光了皮袍,抓起滾熱的水拍打胸脯,跳了進(jìn)去。水霧里一陣撲撲亂響,一對羚羊驚慌地朝對岸游去。帕迦漲紅了臉,哈哈笑了:

     “喂喂,蠢東西們,今天我帕迦高興,不會殺生的。”

      羚羊站在水邊,警覺地瞅著他,過了許久才放心地埋下頭,咕嘟咕嘟喝起水來。

      風(fēng)把濃密的草叢吹得沙沙響,草叢深處飛起一群灰雁,云煙似地竄上高空,又排成一行降了下來。羚羊又跳進(jìn)水里,把水拍打得叭叭響。

      帕迦高興極了,抓起水搓身上的污垢,甩著水濕的頭發(fā)興奮得哇哇喊叫。他覺得自己枯瘦的身子浸在水里變得壯實(shí)起來,連那條廢腿也變得靈活有力。

      一股熱氣涌了上來,他心里也像水紋似的顫了顫。他覺得有什么東西在心內(nèi)沖撞,看著晴朗的天空,他真想大吼幾聲,哦嗬嗬——,真想一口氣把離家流浪的一切苦在心內(nèi)的憂愁全吼出來。

      馱腳漢的痛苦有三樁,

      三樁痛苦像雪山上的積雪。

      高山積雪有融化的時(shí)候,

      馱腳漢的痛苦何時(shí)才能消融……

      歌沒唱完, 他已經(jīng)淚流滿面。

      歌沒唱完,兩頭嬉戲的羚羊已經(jīng)悄悄地溜走了。

      有風(fēng)從巨石縫隙吹出,溫泉輕輕簸動,有笑聲從巨石那面?zhèn)鱽?,接著是歌聲。從姑娘又嫩又脆的嗓子流出來的歌聲,清清亮亮的,像一群漂亮的云雀子從空中飛過,沁透了山泉的林子里到處都回響著甜美的吟唱。

      阿哥喲,

      你從巖石旁繞過來,

      我從巖石旁繞過去,

      知心的人兒相會時(shí),

      心底的話兒背貼草原悄聲談……

      帕迦知道這唱歌的是誰了,他雙手分開水,朝巨石旁走去,嘴里低聲說:

    “是我的仙女吧,哦喲喲,我的仙女呀。”

      他趴在溜滑的巨石上,嗓眼里喝了酒似的呼哧哧響起來。巨石那一面,夏巴拉姆裸著的雪白的身子正浸泡在明鏡似的水里,仰著陽光烤紅的圓臉,頭發(fā)黑油油的像濃密的水草隨浪花簸動。她的纖細(xì)的手指輕輕柔搓自已高聳的奶頭時(shí),帕迦覺得心里讓尖利的牙齒狠狠咬了一口,渾身的肉都顫抖起來。

     他翻過巨石,滑進(jìn)水里。夏巴拉姆嚇得哇哇叫起來,羞得雙手緊緊捂住眼睛。

    “拉姆啦,我的仙女。別害怕,嗚喲,看看,我是你瘸大叔呀?!?strong>(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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