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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上秋天

甘孜日報    2019年10月17日

      ◎張梅

      天剛剛蒙蒙亮,父親和母親就輕輕起床。年復(fù)一年的日子,緩緩拉開藍色的帷幕。

      父親坐在屋檐下磨著鐮刀,母親蹲在灶膛前做著早飯。鐮刀的鋒芒和炊煙的柔軟,在清澈的天空下,開始交流豐韻的思想。偶爾,一只小鳥鳴叫著飛過庭院,帶來一縷又一縷潮濕中透著微涼的風(fēng)。母親知道,小鳥的翅膀上,攜著秋天的喜悅。父親知道,天空的胸膛里,裝著秋天的果實。

      鐮刀磨好之后,父親直起身子,仰頭看天。天藍得純粹,昨天的云,還在父親的夢里,飄著潔白的憧憬。早飯做好之后,母親走出房門,放眼看山。山高得遼遠,昨天的花,還在母親的臉上,開著斑斕的念想。

     此時,我們一群兒女,依舊沉浸在飄香的夢中,每個人的嘴角,都掛著甜甜的笑。

     父親和母親草草吃過早飯,然后一人拿起一把鐮刀,走出院門,深入田間。灶膛間的大鐵鍋里,熱著一群兒女感恩的營養(yǎng)。

     立秋一過,天就涼了。而父親和母親的腳步,卻帶著永世的溫暖。草上有露,滿目晶瑩。圓圓的眸子,盯住父親和母親日漸佝僂的身影,仿佛要從躬行的弧線中,找到曾經(jīng)的威武,抑或溫柔。

     幾枚淡黃的楊樹葉子飄落下來,在空中打了幾個旋兒,輕輕落到母親的背上,久久不愿離開。父親伸出粗糙的大手,接住一枚,置于掌心,邊走邊賞。母親笑。父親看看母親,不明因由,只好回之一笑。笑時,父親的背,突然間就直了些許。

    這個秋天,忙和累,是父親和母親唯一的主題。

    首先收割谷子。干這活,必須趁早。如若不然,太陽出來,秋露漸干,干爽的谷穗容易掉粒。父親和母親一輩子節(jié)簡,生怕兩個季節(jié)的艱辛,一不小心白白地浪費。

    割谷子,有門道。先是彎一下腰,把右手臂伸得最長,用鐮刀頭鉤住最遠的一株谷穗,往回拉,然后伸出左手,由里向外摟到腋下,夾緊,鐮刀對準最遠那株谷子的根部,猛力往回一拉,一大把谷子,便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抱在懷里。之后,轉(zhuǎn)過半邊身子,依舊用鐮刀鉤住眾多谷穗底部,輕輕一甩,整整齊齊地擺在身后。幾次下來,夠一捆,再挑選稍高一些的幾株谷子,分成兩把,谷穗對著谷穗,纏在一起,打成結(jié),作為繩子,從一捆谷子下面穿過去。此時定要記住,谷繩中間打結(jié)的部位,纏繞的交叉點一定要面朝上,否則是捆不住谷子的。捆的大小,全憑感覺。幾壟田割下來,一排谷捆,像列隊的士兵,均勻有致。

    這些細節(jié),父親和母親了然于胸,輕車熟路。所以,不會有任何差錯。

    幾畝谷子割完,在田里曬上兩三天,再用馬車拉回家。拉谷子時,馬很聽話。父親在車下,用叉子把谷捆一個一個叉起來,甩開膀子,用力舉高。母親站在車上,接住,谷穗相對,居中,一捆一捆交叉碼好。車的左右和后邊的裝完,父親只要吆喝一聲,那匹馬便自行往前走,十來步,又自動停下來。父親繼續(xù)叉,母親繼續(xù)碼,直到馬可以承載的重量為止。然后,父親握著鞭子,一路趕車。母親則坐在車上,欣賞秋天的風(fēng)景。此時,父親像行軍的先鋒,母親像指揮的巾幗。

     收玉米時,父親和母親先把幾壟玉米桿全部割倒,隔十米左右碼成一堆。然后在一堆玉米桔桿旁席地而坐,一棵一棵地往下掰玉米棒子,并把外部的皮剝開、扯掉。金燦燦的玉米,堆成若干小堆,像田野里散落的金元寶。拉玉米與拉谷子不同,要在馬車上事先圍上一圈用桔桿編成的簾子,高約一米有余,周邊用麻繩系牢。一車玉米裝完,依舊是父親趕車,母親坐車。車到院子,活計更細。事先,在院子里搭了一個密密的方方正正的木頭架子,有十幾層之多。車停下,父親和母親把玉米一穗一穗地取下來,逐層擺到架子上面。幾天下來,架子滿了,院子香了。而父親和母親,也會在傍晚時分,坐在屋檐前的臺階上,美美地欣賞著自己一年的付出和收獲。

      整個秋天,父親和母親的日子,都交給了手掌。田里的莊稼收割完畢,他們的手上,繭子更厚更硬了。有時,還會劃出一道道血痕。但不管怎樣,父親和母親的臉上,總是露出幸福的笑。我知道,父親和母親收割的不僅僅是莊稼,還有年復(fù)一年的守望。

     其實,我們每一個兒女,都是父親和母親手中的一株莊稼,在他們寬厚的掌心里,發(fā)芽,生長,成熟。當(dāng)父親和母親不再年輕,兒女就是他們眼里、心中和掌上最美的收成。或許,父親和母親生活的甜美,就是兒女健康的茁壯。

     掌上秋天,是真正的秋天。這個時節(jié),撫摸一下父親和母親的手,我們便能在滿目晶瑩中,感恩亙古不變的血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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