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洪彬

與父親醉酒

父親愛喝酒，但從不醉酒

和我喝幾杯后

夕陽跟在他身后像搖尾的哈巴狗

聽他對天空嘮叨，云朵似情人

紅著臉陪他到山腳

撿些干樹枝抱回家

夜鶯還沒開口唱歌

他打開院門

學母親哄騙莊稼上床睡覺

對著天空比畫把路過村口的云

抱起蓋滿田地

然后學母親哼搖蘭曲

邊抽煙邊拍打床邊，母親走后

他常重復這樣的動作

又喝一口含笑入睡而我卻剛好醒來

月光當情人

陽光是淘氣孩子的生物鬧鐘

把黎明捅滿窟窿

慫恿鳥聲折疊父親矢眠橋斷為紙鶴

我知道無法讓販賣山貨的晚風

再給天空洗澡

可以讓花香充當送信人

需粘貼憂傷郵票，舉杯有父親

落下的淚擊中月光

去枕邊復制寂寞的味道做蚊帳

圈青春的尾巴安放他的白發(fā)

夕陽是走卒

幫父親摟抱一縷月色到時間盡頭

透明的石頭

臘月炊煙浸泡梅香，我不想讓

晚霞常醉三月

習慣把清明的雨當母親依偎黃昏

守月亮爬上父親的酒杯

與他共飲清愁

給母親掃墓時花香填不滿他皺紋

回家他就用酒香填滿，抓一把

螢火蟲當火把

想請蝙蝠送他去田間地頭

等天上透明的石頭跟他回家

我知道天空流星似火

絕不會傷害一個等親人回家的癡漢

還債

像山梁一樣倔強是父親的脾氣

夕陽被他犁鏵出深溝

就用晚霞覆蓋，摟草耙一樣的手

常捏把泥土去田坎唱山歌

泥巴痛得死去活來

莊稼像游戲里的小雞被他保護

對著月光一搓谷子滿倉

一洗，金色麥子粘著衣袖就回家

現(xiàn)在父親老了，怕回老屋

看見他被糧食捧在手心

到處是尋找的泥土追逐他影子

陪父親等母親

每逢節(jié)日我對著午夜喊一聲媽媽

天空打坐的石頭

會下蝴蝶雨讓父親用淚水

安慰胃別像受委屈的孩子抱頭痛哭

八仙桌上每種臘味

全是母親牧放舌尖的五谷

圍著父親討要母親唱過的歌

我說服不了味蕾

只能對著天空的云換千百種跪姿

對著母親就寢地，再喊一聲媽

花香游走夜伸長的舌頭

清明雨助力我穿透巖石身子

父親燃燒胸膛清愁回饋***影子

吃飯前我塵封心門

今夜母親一定會出現(xiàn)相同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