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孜日報 2019年04月25日
◎高亞平
近幾年來,我每年都要去青龍寺一兩次,有時是陪人去,有時是一個人去,但大多數(shù)的情況下,都是一個人去。原因嘛,我喜歡這里的清幽。西安周圍,寺廟道觀很多,我去過一些,就我的感覺,荒山僻寺要比一些名頭大的寺廟好。這些小寺,除了少俗世氣外,還更接近修行的本真,荒涼、僻靜,少有人蹤。就連住在這些道觀廟宇里的人,也少物欲,多虔誠,從而讓人心生敬意。但青龍寺卻例外,它雖名氣大,是佛教里密宗的祖庭,又有惠果、空海等在此修行過,幽靜則和荒山野寺有共同處,這便讓我心生喜歡,也更愿意去接近、親近它。
一般的情況下,春天里,我是一定要去一次青龍寺的。這個時節(jié),櫻花開放,去青龍寺游賞的人很多。青龍寺的櫻花是很有名的。我當(dāng)然不能免俗,也愿意到青龍寺賞一下櫻花。和多數(shù)人節(jié)假日去青龍寺不同,我選擇的是上班時日的中午,打車去青龍寺轉(zhuǎn)悠一圈,然后再回來上班。好處是少了游人多的困擾,遺憾的是時間太短,剛看一個多小時,就得返回。好在青龍寺不大,一個小時游覽一番,足夠了。我到青龍寺后,多數(shù)是在寺里信步亂走,有時在池水邊駐足一會兒,看看微風(fēng)吹過水面泛出的波紋,看看水中自由自在、游來游去的金魚,還有池邊新生的春草。有時則去看玉蘭,看櫻花。這兩種花的開花時節(jié)好像差了那么一點(diǎn),玉蘭要早三五天,櫻花則要靠后一些。我去觀櫻花時,玉蘭花盡管還開著,可似乎已有了一些敗意,個別花瓣已發(fā)暗、變黑,開始隕落了,但櫻花卻開的正當(dāng)時,紅的,白的,花團(tuán)簇?fù)恚普粝嘉?,看上去極其的艷麗。青龍寺里的櫻花據(jù)說有上千棵,1987年的春天,我曾隨同學(xué)觀賞過一次,那時的櫻花樹剛栽植不久,樹還不大,花也不多,遠(yuǎn)不是如今這種恣意、放縱,隨意爛漫的樣子。讓我感嘆的是,那時同學(xué)情深,來往密切,中間也少有疙瘩。而數(shù)十年過去,紅塵十丈,人世沉浮,同學(xué)間已少有來往。當(dāng)初的那份清純,也早已隨著歲月的流逝,消失殆盡。
我還喜歡在竹林和詩廊邊流連。在竹林邊,我會選一塊石頭坐下來,抽支煙,聽春風(fēng)掠過竹葉發(fā)出的沙沙聲,想想蘇子瞻和板橋居士寫竹的妙文,讓翠竹的清芬一直流淌進(jìn)心底。在詩廊邊,我自然是將刻在碑石上的詩,一首一首地讀下去了。這些詩大多和樂游原有關(guān),和終南山有關(guān),有的詩我喜歡,有的詩太頭巾氣,我不喜歡。在這些詩中,最著名的,當(dāng)然要數(shù)李商隱的《登樂游原》了,“向晚意不適,驅(qū)車登古原。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睔v來的論者都以為詩寫的大好,就是有些消極,但我則以為,詩寫出了詩人當(dāng)時的心境,寫出了對人生的眷戀,有真情。至于消極么?談不上。詩人頂多有點(diǎn)消沉而已。但人生在世,一生中誰又沒有消沉過呢?游玩累了,一個人來到寺南,選一清幽的所在坐下,望寺下的萬家人煙,遠(yuǎn)眺蒼茫的少陵原、終南山,想一想這里的歷史,以及那些久遠(yuǎn)的人事,讓疲累的身心休息一下,心里便感到一種無限的寧靜。
樂游原昔年曾是西安周圍最高的地方,我想,如果不算一些拔地而起的高樓的話,它今天應(yīng)該還是最高的吧。地方高曠,則風(fēng)勢強(qiáng)勁,故而每年春天,這里放風(fēng)箏的人很多。出青龍寺,駐足樂游原上,看看滿天飄飛的風(fēng)箏,也讓人心情大暢。1993年的春日,周末無事,我曾帶五歲多的女兒游覽過一次青龍寺。游寺完畢,我和妻子帶著女兒在樂游原上挖薺菜,那時這里土地空曠,空氣清新,原上還有大片的麥田,麥田中有星星點(diǎn)點(diǎn)的油菜花在風(fēng)中招搖,數(shù)十年時光過去,如今這些已全沒有了。只有春風(fēng)不管這里的變化,一年一年,還準(zhǔn)時地踏著季節(jié)的節(jié)拍,光臨樂游原,光臨青龍寺,讓寺里的櫻花灼灼開放,又紛紛飄落,延續(xù)著一個亙古不變的夢。
尋夢蓮湖
我對蓮湖公園最初的記憶,當(dāng)在二十多年前。那時,我住在小北門外的紙坊村,節(jié)假日無事,和妻子帶女兒逛街,常去的地方之一,就是蓮湖公園。
蓮湖公園那時還賣著門票,雖僅有兩毛錢,但對講究過日子的升斗小民而言,還是覺得有點(diǎn)貴。要知道,那時候物價便宜,兩毛錢可買三四斤白菜蘿卜呢。有三四斤白菜蘿卜可煮可炒,不比逛什么公園強(qiáng)?因此上,那時的蓮湖公園內(nèi),游人很少,除了年輕的父母親帶著自己的孩子去玩,再就是談戀愛的青年男女,老年人不是絕對沒有,但是很少。這樣,蓮湖公園內(nèi),便顯得很安靜。夏日里,白的紅的荷花,在不大的湖中,無聲地開著,寂寞而熱烈;那碧綠的如蓋的葉,也是肩比肩,葉覆葉地靜靜地挺立著,有魚兒在下面游,有蜻蜓在荷葉上飛,花葉蟲魚便組成了一幅很好看的畫。微風(fēng)起時,花枝搖曳,畫也變得靈動起來。要說有吵鬧,那就是蟬鳴。湖邊的高楊大柳上,無數(shù)的蟬兒不管不顧,長聲的短聲的,粗聲的細(xì)聲的,震耳欲聾,簡直叫成了一鍋粥,但從中也體味到了鄉(xiāng)村的野趣,體味到了置身大自然的快樂。冬日里,園中樹木上的葉子凋落了,湖中的荷也枯萎了,春夏里顯得秀潤的山也變得嶙峋起來。落雪了,滿天的玉蝴蝶翩躚著撲向大地,園中為之一白。此時的蓮湖公園顯得素、凈、靜,當(dāng)然,還有一些冷凝的詩意。隨意地在園中行走,總疑心會遇到遺世的高人。但這也只是個人的疑心而已,事實(shí)上,它還是被市廛包圍著,置身在十丈紅塵里。
人到中年,心事浩茫,多了俗事,少了閑心。古人所云的“尋常是福,能享即仙”,我輩是全然做不到。也不僅僅是舉家搬遷到南郊的緣故,事實(shí)上,我已多年沒有再踏入過蓮湖公園。不惟蓮湖公園,別的公園也很少涉足。因了喜歡寫作的緣故,我偶然還去一下深藏在蓮湖巷里的市作協(xié),和幾個相熟的朋友喝茶聊天。談天之余,偶一抬頭,透過明凈的玻璃窗,便看到了一墻之隔的蓮湖公園。望著園中碧綠的湖水,望著園中蓊郁的林木,想起青年時帶女兒游園的事,心中便一再地喟嘆,嘆時光之匆遽,嘆光陰之易逝。人生易老,何時再尋舊時塵夢?
今夏一個落雨的正午,我突然心血來潮,想去看一下久違的蓮湖公園。看一下在落雨的日子里,蓮湖公園里,究竟是一種怎樣的景致。這樣想著,便打上傘,一個人去了蓮湖公園。和二十年前不同的是,如今的蓮湖公園,早已不收門票了。我沿著湖畔,緩緩而行。園中花木依舊,景物依舊,清幽依舊,但多了一些游樂設(shè)施。可以想見,晴日里,園中肯定是游人如織,熱鬧一片。游園的,鍛煉的,垂釣的,遛鳥的,談情說愛的……應(yīng)該都有吧。即就是目下,也有不少和我一樣的游園者。我望著雨中寂然盛開的荷,聽著沙沙的雨聲,思緒不覺間已逸奔到天涯。
蓮湖公園內(nèi)人文景觀亦很多,且不說抗戰(zhàn)期間,西安各界捐款在公園東門里廣場修建的“抗日陣亡將士紀(jì)念碑”,中共中央社會部西安情報處在此建立的秘密聯(lián)絡(luò)點(diǎn)奇園茶社,小蘿卜頭雕像……單是蓮湖本身,即為明代時所開鑿。不過,彼時的蓮花池為明太祖次子朱樉所擁有,系王府花園。而當(dāng)下呢,則為蓮湖百姓所擁有,為西安百姓所擁有。工作生活之余,附近的居民,可盡情地游玩,享受。蓮湖公園是美麗的,清幽的,生活在這里的市民也是幸福的。尤其是在夏夜里,有荷香入夢,那夢也該變得更幽遠(yuǎn)更清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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