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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碉樓相遇

甘孜日報    2021年07月30日

◎肖篤勇

說起丹巴,“美人谷”的名片似乎更加靚麗,像她的臉面,藏寨風情實在濃郁獨特,似她的軀體,五條河流呈梅花瓣旋轉流淌,又如她的血液,而能代表嘉絨藏族文化骨骼筋絡的,我認為莫過于碉樓了。

嘉絨地處祖國西南的橫斷山脈,茫?;囊氨慌芍刂鼐?,疊疊溝峽,在地理上為碉樓的產(chǎn)生支撐起了與其本身一樣雄偉的理由。事實上,在丹巴,無論是行走在深山河谷中,還是漫步于田間林園和藏房路口,隨處可見高大的古碉或殘垣斷墻的碉址遺跡,在山容水態(tài)的映襯下顯示出厚重和深沉力量,抑或是斑駁殘缺了,一樣地蒼勁與雄奇,透露出歲月的悲壯和贊嘆,一如法國人舍廉艾當年看見梭坡鄉(xiāng)的碉樓群時,對著他的狼犬振臂驚呼“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

而當我真正徘徊駐足在這些古老石碉樓前時,碉樓的每一面、每一塊石頭,仿佛都演化成了一頁書、一塊文字,一首樂曲、一個音符,吟唱著它們的前世今生,記錄和述說著碉樓文化與建造的歷史。

以現(xiàn)代建筑工藝水平看,古代碉樓的建筑語言其實是很簡單的。建造碉樓時,工匠們就地取材,主要是石片和黃泥土,外加木料和草筋。碉樓底部的基腳一般用巨石填砌成實心,往上修砌時以墻內(nèi)隔層(一米左右)作為腳手架,工匠站在腳手架上施工操作,不掛線,不吊角,全憑技藝經(jīng)驗目測墻體平面和角的垂直線。但高碉砌墻卻講究錯落疊壓的技巧,即通常所說的“片石砌墻技藝”,其核心要求是上層大塊片石必須疊壓在下層大塊片石交匯的縫隙上,大小片石之間有黃泥粘結,不留空隙,同時兼顧到橫向的疊壓關系,以及在隔層鋪設好柏樹木桿作為墻筋。所以,從外面看碉樓的片石結構,石頭與石頭之間形成“品”字形,絕無二石重疊現(xiàn)象;再加上高碉下闊上窄,形成極強的向心聚合力,合符力學原理,使得碉樓歷經(jīng)風雨、戰(zhàn)爭和地震,幾百上千年屹立成了堅固的“東方金字塔”。從這個角度講,碉樓的建筑藝術又是高超和杰出的。

再來看碉樓的外形特點和內(nèi)部構造,它們或許就是力與美、感性與智慧完美統(tǒng)一的化身了。

碉樓一般為高狀方柱體,層高四至十余層,常見有三角、四角、六角和八角,而在梭坡鄉(xiāng),還能看到目前世界上唯一存在的五角碉,以及與它隔大渡河相望的兩處象征至高權力和身份的十三角碉。甚至于在丹巴的民間,人們還能從碉樓的建筑外形上區(qū)分出它的性別,女性碉樓的木梁露在外面,時間長了會發(fā)黑,碉樓的樓身上有一道一道的黑色痕跡,而男性碉樓的木梁嵌在內(nèi)部,不外露,無痕跡。這是否與丹巴在歷史上曾是東女國的中心區(qū)域,與東女國歷史上的女權印記和女性崇拜文化有關呢?

碉樓的內(nèi)部形狀,除了八角和十三角高碉是桶形的外,其余碉樓內(nèi)部均為方形,仿若井壁。梭坡鄉(xiāng)有個叫科洛的,他家的高碉整個內(nèi)部構造幾乎還保持著原貌,從樓房第四層樓面進入碉門,仰頭便可以看見上面原始的木頭隔層,雖然稀疏,卻還堆放著備戰(zhàn)的石塊;再上到碉樓的高層,仍能看見保留的箭窗和斜式射擊孔,以及類似小門的大窗口。

研究表明,碉樓首先是戰(zhàn)爭的產(chǎn)物,經(jīng)歷了冤家械斗、部落戰(zhàn)爭和外部勢力擴張征服的歷史,這一點在清乾隆年間的金川戰(zhàn)爭中得到了充分的彰顯與說明,整個戰(zhàn)爭的主體,是圍繞高碉的攻防得失而進行的。除了戰(zhàn)爭的用途之外,丹巴的碉樓還有修建在屋后、與居住的樓房緊緊相連的“家碉”,用于保護村寨、部落近似于城柵的“寨碉”,建筑在要隘險道或懸崖峭壁上的“要隘碉”,以及傳遞信息或召集人馬的“烽火碉”和標志邊界防御關卡的“界碉”。

似乎該與碉樓說再見了。相遇是一首感動的歌,別離是一曲笙簫下的鍋莊舞——我知道,我是寫不盡丹巴碉樓的秘密和魅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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