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孜日報 2023年08月24日
◎楊力
玉芳嫂在城里當保姆。這一天,丈夫阿貴打來電話,說他從鄉(xiāng)下趕來,現(xiàn)在就在她“家”樓下。玉芳嫂聽丈夫那意思,是想瞅機會上來,連忙在電話里拒絕。
玉芳嫂打工的這一家,男主人叫豐海,女主人叫蔣碧,小兩口都在一家大公司上班,打點家務(wù)和接送幼兒園孩子的事情,全都托附給了玉芳嫂。相處了一段時間,玉芳嫂也摸清了這家人的脾氣,喜歡清靜、干凈,一般不喜歡被人打擾。玉芳嫂也不想因為丈夫的到來,就壞了這個“規(guī)矩”,所以直到吃過晚飯,看家里沒什么事了,才借故出門去見丈夫。
再說豐海和蔣碧習(xí)慣飯后百步走,他們抱著孩子從一條叫“三倒拐”的小巷子經(jīng)過時,眼尖的蔣碧遠遠就看見了玉芳嫂,此刻正和一個男人站在巷子邊,表情很親昵。
蔣碧心頭就有些不舒服,這“三倒拐”里面有許多廉價的小旅店,藏污納垢的事情也時有傳聞,她擔(dān)心玉芳嫂背著他們干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情。
當天晚上,蔣碧把玉芳嫂叫到客廳,含沙射影問了一些生活起居的事情,然后話鋒一轉(zhuǎn):“剛才你是不是去了‘三倒拐’?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嗎?萬一染上病,這個家就跟著遭殃了!”
玉芳嫂一聽,知道被冤枉了,剛想辯解,就被蔣碧揮手打斷:“好了好了,你也別解釋,我們只希望,為了這個家,你今后別再去那種地方?!庇穹忌┞犃T,眼淚都快涌了出來,她做錯什么了,她和丈夫幾個月沒見,這也是沒法子的事情。為了打好這份工,她幾乎放棄了休息,連丈夫要見她一面,還要自己坐車到城里來,就是這樣,兩人也是匆匆忙忙,她現(xiàn)在心里還愧疚著呢。
轉(zhuǎn)眼又過去一個多月,這天阿貴又打來電話,傾訴了對玉芳嫂的思念。玉芳嫂何嘗又不是同樣的心情,撂了電話就硬著頭皮找到蔣碧,想告假兩天。蔣碧一聽,不客氣地說:“當初請人時,已講好條件,一個月只準一天假,希望你理解?!?/span>
玉芳嫂吃了閉門羹,卻又無話可說,區(qū)區(qū)一天假,怎么可能在當天打來回?她打電話如實告訴了丈夫,阿貴當時沒吭聲,但沒過兩天,便又坐車進城來了。他打電話給玉芳嫂,說他還在上次“三倒拐”那家小旅店等她。玉芳嫂一聽,慌忙在電話里說:“不行,我不能去,那個地方,不干凈!”阿貴愣在了電話機前,半晌氣沖沖地問:“那咋辦?總不能不見一面吧!”玉芳嫂心頭七上八下,想到上回見一次面,引來主人這么不高興,當然不得不慎重。就說:“我也不知怎么好,不如這樣吧,你現(xiàn)在到樓下來吧,我在樓上看得見你?!?/span>
當晚,蔣碧回到家就發(fā)現(xiàn)梳妝臺上的化妝品被人動過了。她懷疑是玉芳嫂偷用了,就對丈夫說:“她一個人在家擦脂抹粉,也不知涂給誰看?我擔(dān)心,她是把上次在‘三倒拐’見過的那號人,又引到家里私會來了,不然沒事去扮什么靚?”
蔣碧從此多了個心眼,穿戴、擺設(shè)、飾品等等,都分外留意。這一天,她告訴豐海,說今天看到玉芳嫂神神秘秘接了個電話,八成又是在和外邊約會,她下決心要來一次捉賊捉贓,教育一番那些不安分守紀的人。
吃完飯,蔣碧便拉上豐海,抱著孩子若無其事出門去了。但他們并沒走遠,而是躲在了一個暗處。果然不久,阿貴就來了,走到樓下花臺邊,身子一抬,就看見樓上陽臺邊佇立著一個女人,那女人描了眉,化了妝,一張俏臉正深情望著他。
阿貴在樓下喊:“玉芳,這是干啥呢,我一百多公里的路程都坐過來了,這最后幾十米,還是摟不到你?!庇穹忌┰陉柵_上“咯咯”地笑,末了說:“阿貴,你慌這一時半會干啥呢?等過了這一陣,咱回家,給你再生一個兒子!”阿貴摸出一支煙塞在嘴里,有滋有味地說:“咱這就說好了,做完這一陣,跟咱回家,生孩子!”
阿貴煙抽了,話說了,笑夠了,才慢慢地轉(zhuǎn)身離去。這時候,躲在樹陰下的蔣碧才跨出來,擺弄著手里一部留有“罪證”的數(shù)碼相機,一回去就發(fā)難。玉芳嫂看見被偷拍,臉上紅一陣白一陣。蔣碧這才說:“我聽出來了,他是你男人,你擦脂抹粉都是為了他,可為什么又不讓他上樓來呢?他大老遠趕來,就為了在樓下和你說幾句話?”
玉芳嫂窘得一臉通紅,搖搖頭說:“不錯,他專門來城里看我。上次我們就是去‘三倒拐’見的面,可你說那兒不衛(wèi)生,我們也不敢去了。我想他大老遠趕來也不容易,我讓他看看,只想暖暖他的心……”蔣碧聽了,愣在了原地,和豐海談起這事,兩口子大半夜沒有睡著。
過了不久,蔣碧說想請人定期做一次大衛(wèi)生,外人她不放心,不如請玉芳嫂叫丈夫進城來幫忙。玉芳嫂聽了連連點頭。
阿貴終于來到了玉芳嫂的身邊,他感到渾身有使不完的勁,一邊做事還一邊和媳婦閑叨:“這城里人真是怪,就這么幾間屋子,掃地抹灰又不是多難的事,還用得著專門請我來幫忙?”
這一天,阿貴把衛(wèi)生做得分外把細,眼看晚飯時間到了,可豐海和蔣碧還沒有回來。玉芳嫂就說下樓去看看,順便送阿貴出門??砷T一開,兩人卻愣住了,只見蔣碧和豐海站在樓道里,正逗著孩子在玩。玉芳嫂好奇地問:“碧姐海哥,干嗎不進屋呀?”豐海開玩笑地說:“等你們把衛(wèi)生做干凈了也不遲??!”玉芳嫂聽出了弦外之音,窘得滿臉通紅。
玉芳嫂不知道,阿貴進城來這件事,深深觸動了蔣碧和豐海。玉芳嫂為了這個家,犧牲了許多寶貴的東西,包括一個人的正常生活。他們借故讓阿貴進城來,就是想給他和玉芳嫂創(chuàng)造見面的機會。
此刻,見阿貴要走,豐海上前攔下說:“今晚住下吧,天都快黑了,上哪兒去?咱們說定了,今后每個月你都得來一次,就當是幫我們,實在沒空,叫玉芳嫂回去耍兩天也行?!闭f罷不由分說把阿貴拉進屋,又叫妻子幫玉芳嫂弄了幾個菜,高高興興喝了一頓酒。
第二天,阿貴告辭時,有些不好意思地對豐海說:“其實,我本來打算等玉芳做完這個月,就叫她辭工回家,沒有一點自由的地方,掙再多的錢也憋?,F(xiàn)在看來,我是多心了!”
蔣碧在旁邊低著頭,豐海笑著說:“你知道嗎,這次請你來,就是蔣碧出的主意。以前我們不注意,現(xiàn)在才明白,不管城里人還是鄉(xiāng)下人,都有過正常生活的權(quán)利,忘記了這一點,就不配做人?。 ?/span>
阿貴和玉芳嫂互相瞅一瞅,滿臉甜蜜幸福。而他們的身后,站著滿臉欣慰的豐海和蔣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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