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孜日報 2022年06月21日
◎陳秀梅
我家搬過三次家,無論搬到哪里,母親都會開辟出一塊菜園。
母親是穿過幾座大山,從九龍大河邊嫁到?jīng)錾嚼盟_的。一下子從山腳到了山頂,除了海拔升高以外,土地里的農(nóng)作物也有很大的變化。
拉姑薩的土地每年只能產(chǎn)出一季莊稼,除去氣候的原因,更重要的還是缺水。
在寨子旁邊的核桃林里,不知從什么時候起就有一口淺淺的水井,供養(yǎng)著全寨的人畜飲用水。菜地就更可憐了,全靠老天落下的雨水澆灌。
母親用手腕般粗壯的木棒將屋子附近的一塊山地圍了起來,防止敞放的牛羊進(jìn)入菜地,糟蹋蔬菜。
春天,母親松土,施肥,撒種,背水,澆水。等春天變成夏天,菜地里長出一些白菜,青菜和蘿卜這些生長周期較短的蔬菜。
等蔬菜成熟,母親會趕在秋霜到來之前,將白菜洗凈風(fēng)干,老家稱為“干板菜”,將蘿卜切絲在烈日下暴曬成蘿卜干,將青菜摘回洗凈,經(jīng)開水汆過,放入木桶自然發(fā)酵,變成酸菜。
母親的辛勤勞動讓那塊菜園回饋了我們一些干菜和酸菜。一整個冬天,我們窩在寨子里,在甑腳水里煮蘿卜干,干板菜,燒酸湯。
第二次搬家,我們回到了九龍縣煙袋鄉(xiāng)。這時,我家有了一塊大一些的菜園。但那塊地依然在土坡上,唯一好點的就是不用在菜園四周圍上柵欄了,周圍人家不養(yǎng)牛羊,沒有禍害蔬菜的家伙了。
菜園依舊被母親翻松,因為坡地不住水,只能種些白菜,茄子,土豆,南瓜那些最普及的蔬菜,于是餐桌上就有了干煸土豆茄子,白菜南瓜湯,吃來吃去,也就膩了。
第三塊菜地,隨著我家第三次搬家而來。這是一塊上好的田地,就在新修的屋子旁邊。母親用鋤頭將田壟壘高了些,再將田地分成一畦一畦的。最喜歡看母親育辣椒苗,先將土地翻松,澆透,然后灑下種子,再覆蓋上稻草,這樣既能夠給種子保溫,后來每天澆水之后也不致于讓土壤板結(jié)。每天上學(xué)前或放學(xué)后到菜園里,除了澆水,還要翻開稻草瞧一瞧,看辣椒種子們發(fā)芽了沒有,發(fā)芽后長大了多少。發(fā)芽長葉之后,總是興奮不已??赡苌钪杏辛诉@些小小的惦記和期待,每天都充實快樂。
過去菜地太少,母親只種主要的蔬菜,現(xiàn)在有了這塊菜地,她總會開辟出一塊來種下蔥蒜那樣的佐料。每次種小蔥,母親用鋤頭掏出一條條的土溝,直接在土溝兩邊杵下蔥頭,栽好了,我們兄妹幾個總會割來一捆捆的青蒿蓋在上面。聽母親說,這樣可以防止暴雨將蔥塊根連根拔起,青蒿的苦味還能防蟲,看來,種菜的學(xué)問大著呢。
“七月蔥,八月蒜”,蔥子長得郁郁蔥蔥,母親挖出來,葉子和肉末做成了包子餡兒,蔥頭泡成了泡菜。那種獨特的香味,是母親菜園里的味道。蔥子收成后,母親種下大蒜,用同樣的方法,蒜頭成熟那是深秋以后的事了。
現(xiàn)在母親的菜園里,再也不是土里吧唧的大白菜、小白菜、老青菜,還種了許多“時髦”的蔬菜,比如茼蒿,又叫安南草,雖然它是一種常見的時令蔬菜,但這次冬天,我卻看見它們在母親的菜園里輕柔地生長著。此時,茼蒿已經(jīng)開花,花心中間是一圈密密麻麻的花柱頭緊緊地擠在一起,外面圍著一圈白色或淡黃色花瓣,與野菊花十分相像,所以茼蒿還叫菊花菜。
在菜園的角落,母親還種著薄荷。因為薄荷和韭菜割完一茬又一茬的特性差不多,所以我家的薄荷都是割回來當(dāng)做燙火鍋的素菜。大河邊的冬天,薄荷也會不懼寒意伸出綠桿子,頂出幾片小葉子,我們摘下來切細(xì),放入加有蔥花辣油的蘸水里,蘸豆花來吃,那大呼過癮的吃法,一直都是我內(nèi)心深處不絕的念想。
過完春節(jié),攀爬于蘆葦桿上的四季豆藤和土坎上的南瓜藤,不久都會開出花來,結(jié)出果實。
母親不善于表達(dá),但它的愛無限慷慨。經(jīng)過她的辛勤耕耘,菜園的四季綠意盎然。放假在家的餐桌上,她的愛是每頓擺在餐桌上純天然,無公害的各種蔬菜。每次返崗上班,她的愛便是車子尾箱里吃也吃不完的黃瓜、豆角、菠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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