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月鳳

五月的空氣里，早早地充盈著粽子的甜香。

肉粽、八寶粥、板栗棕……琳瑯滿目，五花八門，散發(fā)著誘人的清香，被商家擺在顯眼的位置。三角形的粽子，被絲線圈圈纏繞，包裹在黃綠的粽葉中，鼓鼓囊囊，勾起我兒時的記憶。

小時候，家里五個兄弟姐妹，加上奶奶，一家八張嘴吃飯，日子過得緊緊巴巴，父母只得精打細算。但是，端午的粽子，母親從沒落下，總是很早就開始作準備。因為，五月初三是我的生日，母親用粽子充當著生日蛋糕的角色，給予我生日的歡喜。

母親拿出早就備好的稻草，擼去雜亂的稻葉，留下粗壯的稻桿，放在瓷臉盆中燒成灰，然后，倒上清冽的井水，過濾幾遍，用過濾后的水來浸泡糯米。這樣的稻灰水，含著能讓糯米更軟糯與綿醇的堿性。母親依著祖?zhèn)鞯淖龇?，就地取材，讓稻灰水與稻米發(fā)生著神奇的化學反應，賦予粽子更原始的顏色與獨特的滋味。

母親在糯米中拌入泡好的綠豆，添加適量的食鹽，用熱水燙軟洗凈晾干的箬葉，又拿出一把自己搓的苧麻線，洗凈手，便與奶奶開始包粽子。母親包粽子亦如她做農活，有條不紊又雷厲風行。母親合并兩張箬葉，圈成一個倒錐形，然后，抓一把綠豆糯米，填滿、壓實、折疊、纏線……在母親翻飛的雙手中，眨眼間，一個飽滿扎實的粽子便包好了，如一件漂亮的藝術品，串成一串。母親包得太快，我們怎么都學不了，偶爾興致勃勃地想包一個，卻總在手忙腳亂中將粽葉弄亂、變形、直至糯米四散，淋漓落盡。母親與奶奶閑聊，笑瞇瞇地嗔怪我們搗亂，便拉著我們坐下，給我們講屈原的故事，講端午的來歷，不知不覺，滿滿的一盆米就變成了一堆小山一樣的粽子。

煮粽子是我們最期盼的事。柴火在灶膛里噼里啪啦地歡唱，火苗舔著烏黑的鍋底，散發(fā)灼人的熱浪，糧食與粽葉交融的香氣彌散開來，香味里伸出毛乎乎的小爪子，撩撥著我們小小的味蕾。我們圍著鍋臺，鼻孔也忍不住一張一合地深呼吸，深呼吸……等到母親揭開鍋蓋，在白白的蒸汽中提出一串，每人剪下幾個。我們迫不及待地抽線，剝葉，用筷子串起來，在放了白糖的碗里轉幾下，顧不上粽子依然滾燙，吹幾口氣，一口咬下粽尖，細細咀嚼，慢慢回味，感受著那份軟糯在唇齒間的甜香。這是期待了一年的美食??！

如今，兒女們都不在身邊，母親也多年沒包粽子了。每到端午來臨，我都在對粽子的回味中，為母親網(wǎng)購一盒粽子寄去。我希望，它能像我小時候的粽子，帶給母親端午的問候，人生的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