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方樹

感動，也許是人性最重要的情感。難以想象世界上乃至整個人類歷史上會有一個不曾有過一瞬間感動的人。

電影《無問西東》中，使我感動的就是情懷與情義。

我最能看到其情懷的，是違抗母命、投身空軍的沈光耀。

沈光耀作為富家子弟，在那個年代，完全可以選擇衣食無憂的生活。光耀的母親也百般告誡光耀“你一生所要追求的功名利祿，沒有什么是你祖上沒有經(jīng)歷過的。那些只不過是人生中的幻光。”且當(dāng)光耀預(yù)感到自己的生命即將完結(jié)時，他該會想起母親對他說的“我怕，你還沒想好怎么過這一生，你的命就沒了啊！”——作為孝子的光耀，不管是出于孝順還是個人的愿望，我們都應(yīng)該可以感受到他到底是多么渴望留在家中侍奉生他養(yǎng)他辛勤撫育他長大的母親。

可是他做不到，做不到在那個百姓流離失所、餓殍遍野的祖國傷痕累累的土地上去安心享受他那份觸手可及的“獨善其身”與安寧。當(dāng)時的國情，也不可能不使這樣一位有情懷的年輕人投身于為整個民族奮斗的事業(yè)。

他深知自己這樣選擇的結(jié)果，也毅然接受甚至主動迎向這樣的結(jié)果。不為以自己的能力去換取物質(zhì)的財富，也不是出于追求所謂的“無上的榮光”，而完完全全是因為那份家國情懷——生民尚且衣不蔽體，我又何敢妄求馬革裹尸而還？

劇中的陳鵬我覺得是最有情義的。他對王敏佳的不離不棄、始終如一又謙卑的愛，該是最使女孩子、尤其是同樣有情懷的女子所心喜的。他的愛是赤子一般的愛。

片尾部分，陳鵬在西北從事核研究的工作完成后，在歸來的火車上他摘掉帽子發(fā)覺自己在掉頭發(fā)，在一瞬間他是惶恐的，可陳鵬亦如光耀一般是毅然的，毅然又無悔的為了國家而犧牲自己。

“沒有強的國，哪兒有富的家”。真是通俗又深刻的一句話。當(dāng)陳鵬發(fā)覺從事核工作給自己身體帶來損害時，是愧疚于所愛的人的；當(dāng)光耀撞向敵艦時，也是無比愧疚于自己將使母親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的，但我們看到的是他們決絕的無悔和自豪。

就如陳鵬對對坐的小女孩發(fā)出的真誠的笑容所表達(dá)的一樣，此生不可得，寄予后來人：此生我無法享有的健康與幸福，將由后來的你們?nèi)ヌ嫖殷w驗和感受；我想起你們未來美好又幸福的生活，想著這幸福中有著自己的一點努力和付出，我便同幸福中的你們一樣幸福了。而那個對母親“任性”了一次的光耀，除了深深地愧疚，他在九泉之下對母親也可以自豪的說：孩兒不孝，但我沒有給你們丟臉。必須感嘆此時，文字太過蒼白，難盡其情意之萬一。

也許會有人發(fā)現(xiàn)，有情懷的人也必然是有情義的。

我想起光耀，腦海中便回蕩著那群難民的孩子期待光耀飛機的場景。在那個年代，光耀所作所為也都是心性使然。其實世間不缺少有同情心的人，也不缺少有能力去幫助別人的人，只是那既有同情心又有能力去幫助別人的人就相對少了很多。

所以，到底是一種怎樣的情懷與情義，或者說是一種怎樣的力量使得光耀甘冒生命危險去對一群全然不相識的陌生孩子們施以援助？我相信我們能夠感受，但我卻只能淺薄贅述于此：那該是從光耀內(nèi)心最深處存有的對生命的熱愛，對不幸的生命的同情以及對世界的擔(dān)當(dāng)。

陳鵬的情義最多是對于王敏佳的。

陳鵬喜歡王敏佳是因為什么？又或者陳鵬是喜歡王敏佳的什么？不是喜歡王敏佳以前好看的外貌，也無關(guān)她毀容以后難以示人的面容，而是喜歡那一顆只有王敏佳才有的心，這才是最長久的，也是陳鵬所真正喜歡的。不是因為她的外在，所以，哪怕王敏佳不漂亮了，但王敏佳還是王敏佳，還是那個陳鵬所喜歡的王敏佳，也因此陳鵬在王敏佳毀容后也會對其依然如一和癡心，正因為這是有情義的喜歡，這也才是有情義的喜歡和愛。

不管情懷還是情義，都來自于人的內(nèi)心本能，是一種出于對生命由衷的敬畏，對萬物由衷的感激。

叔本華在《作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里提出了“個別化原理”，即：個人只是現(xiàn)象，而非本體。個人只是真正本體的一部分。也就是說我們的意識和理性也許把我們判定為一個整體的人，但我們在更深層的歸屬上是和別的東西，大概可以說明為整個人類是同一體的。這便也就能解釋為什么我們會對別的個體產(chǎn)生同情、憐憫；又為什么會在有的時候選擇犧牲自己而成全別人。正如尼采所言：“個人的喜好和忠誠永遠(yuǎn)不會勝過對于誕生于其中的世界之忠誠?！?/p>

每一個人都該是有情有義的。

對于片中的故事和情節(jié)，會有人認(rèn)為太假。

也許是和平安寧的象牙塔限制了我們對苦難的想象，又或者真的是還有人是不幸的，還沒有在人生中體會到過真正的情懷和情義。回顧兩千多年前的孔子，他為了使天下能早日得以安定，游說諸侯國采取他的主張，哪怕明知希望渺茫，也“知其不可為而為之”；遠(yuǎn)眺重洋之外的布魯諾，他寧以被火刑處死的代價，去捍衛(wèi)自己的宇宙觀和真理；再看近來的“戊戌六君子”“狼牙山五壯士”“雅遜書記”......這么多人愿意以生命為代價去捍衛(wèi)的，都是一種對時代的擔(dān)當(dāng)與情懷。

情懷是一種態(tài)度而不是一種能力或者行為，也絕非是只有偉人才具有情懷的。

總而言之，情之所系，一言一行，一字一句，一紙一墨，皆為情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