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孜日報 2017年06月29日
【導(dǎo)語】“瑪達咪山歌”流傳至今已有上千年的歷史,是西番人精神文化的一種體現(xiàn),是研究西番人歷史的依據(jù),是承載西番人風(fēng)土人情,生活習(xí)性的載體?!艾斶_咪”山歌唱腔深沉憂怨,極興地域特色,具有獨特性的藝術(shù)價值,其歌詞生動,形象,傳神,表達的意韻往往只可意會,不可言傳。2004年3月“瑪達咪山歌”被中央電視臺錄播。2004年8月日本愛知大學(xué)教授專程到子耳收集拍攝“瑪達咪山歌”……“瑪達咪”山歌對弘揚西番人的文化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
■海日爾他 文/圖
2000年,筆者聽當時的九龍縣文化館館長提起,在子耳彝族鄉(xiāng)的萬年村尼瑪組,有一種曲調(diào)、唱腔都非常獨特的山歌,有機會可以去挖掘一下。2004年,筆者與文化館創(chuàng)作音樂舞蹈的同仁們在時任館長王孝康的帶領(lǐng)下,深入到了子耳彝族鄉(xiāng)的尼瑪鋪子進行歷時五天的實地采風(fēng)活動,筆者才真正領(lǐng)略了這山歌的無窮魅力,也深深地迷戀上了這種唱腔深沉幽怨的山歌。問起當?shù)氐淖迦诉@山歌的名字,他們并不能確切地說出,只是每每唱起都會以“瑪達咪”襯詞開頭。“瑪達咪”在這支族人的語言中意為“太陽頌”,很有吉祥的喻意,我們一行索性就為它命名為“瑪達咪”山歌了。
隨后的幾年間,筆者數(shù)次深入尼瑪鋪子收集整理“瑪達咪”山歌,梳理出“瑪達咪”山歌的調(diào)式有32種,歌詞內(nèi)容涵蓋生產(chǎn)、生活、婚喪嫁娶。大都屬于既興填詞,沒有固定的格式。其中最有代表性的是勞動歌謠:呷拉宏、夏姆呷、史記歌謠;阿史咪格屬于訴說苦難的歌謠:魚卓;婚禮歌謠有:呷日各、咪拉卓卓、拉卓卓、措呷、喪歌、熱措、尼木呷十種。
掌握了第一手資料后,2007年,經(jīng)同仁們的共同努力“瑪達咪”山歌被成功申報為四川省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保護名目。2008年成功申報為國家級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保護名目。同時,山歌傳唱者薩達澤仁也被申報為這項文化遺產(chǎn)的傳承人。隨著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保護名目的申報成功,“瑪達咪”山歌和自稱“納木子”的這種族人也漸漸進入人們的視線,臺灣學(xué)者,日本早稻田大學(xué)教授,北京各高校教授,西南民大教授及各地學(xué)者陸續(xù)來到了這塊被山歌喚醒的地方,他們開始對“瑪達咪”山歌和自稱“納木子”的族人進行深入探究。
在收集整理瑪達咪山歌期間,筆者有幸和這支族人中還能完整講述他們歷史的薩達澤仁老人成了朋友。今年,正逢九龍的歌舞素材庫,開展前期摸底調(diào)查工作,恰逢雨季萬年村路段塌方,筆者與同仁們便租賃匹馬馱著設(shè)備上尼瑪鋪子去。
到尼瑪鋪子的第一天,薩達老人熱情的接待了我們,老人現(xiàn)在一個人生活,陪伴他的只有兩頭牛和一條跟隨他多年的藏獒,鋪子里其他族人的住房都按照政府的要求粉刷翻新并畫上了他們族人特有的文化符號,只有薩達老人的房屋一直沒有動靜,因為老人準備在來年修一棟具有“納木子”風(fēng)格的房屋。到達的第三天,老人組織族人在他家舉行了一場山歌聚會歡迎我們的到來,老人講,尼瑪寨子很久沒有這樣熱鬧了。每當夜晚來臨,鋪子里的族人都喜歡到薩達老人家里拉家常,老人便與他們一起輕輕吟唱“瑪達咪”山歌和這支族人的歷史。那夜,薩達老人又為我講述了他講述過無數(shù)次的關(guān)于他們這支族人的來歷,他們的祖輩最先生活在西藏一個叫“普木拉支古”的地方,他們信奉原始苯教,并在那兒建立了自己王國。后來其他教派興起,與他們信奉的苯教產(chǎn)生了分歧乃至發(fā)生械斗,他們這支族人被迫遷徒到了一個叫“江都”的地方,在那里生活了兩代人后,又遷徒到了今天的德格,因德格寒冷的氣候不適應(yīng)他們生存,他們又再次遷徒來到了今天的康定縣新都橋。在那里經(jīng)家族大會商議決定,讓族人們分為兩路,一路翻折多山進大渡河流域,另一支翻雞丑山沿松林河進入雅礱江流域自謀生路,分別時將一只海螺一分為二作為以后族人相識的信物,所以現(xiàn)在他們的“帕茨”(文化傳人)在行宗教祭祀時都吹海螺以示呼喚離失的族人。
他們還保存著一塊類似唐卡畫的叫做“措普鈤蠱”的遷徒地圖,這張地圖詳細記載了他們的遷徒路線,地圖上都有象形畫的標志,但到今天已經(jīng)沒有人能讀懂這張畫的真實含義了,翻雞丑山沿松林河進入雅礱江流域的這支族人來到了今天的九龍縣子耳彝族鄉(xiāng)萬年村尼瑪組,并在這里定居了下來。薩達老人講,從最先的卓呷到今天的頌古喳已經(jīng)在這里生活了44代人,有800多年歷史了,在這里居住了下來后,因為沒有自己的文字,族人們就派了一位叫“江阿都”的族人去其他藏區(qū)學(xué)習(xí)藏文,苦讀五年歸來就在村莊旁的巖洞下開始了漫長的修行,薩達老人帶我們?nèi)ミ@塊還寫滿文字的巖洞,歷經(jīng)歲月風(fēng)霜,僅僅剩一塊刻滿經(jīng)文的大石包上面橫七豎八的寫滿了經(jīng)文和圖案。
“納木子”的祭祖塔字在一個山梁上,恰逢他們祭祖的日子,我們隨薩達老人和其他幾位族人去山梁上進行了祭祖儀式,偎桑的煙霧升起后,薩達老人朝天吹響了海螺,手執(zhí)雞公的“帕茨”口念經(jīng)文,祈禱祖先在天之靈保佑族人及時代生存的這塊土地人畜生旺,平安吉祥。
采訪中,薩達老人不止一次流露出這支族人文化流失的擔(dān)憂,很多族人都搬遷去了生活條件較好的地方,會說自己族人語言的人越來越少了,會唱“瑪達咪”山歌的人更是寥寥無幾,老人的兒女多次勸老人跟隨自己搬到縣城生活,但為了傳承族人的傳統(tǒng)文化,他一直在這塊祖輩生活的地方堅守、守望。
離開尼瑪鋪子那天,薩達老人借口要去參加一家族人女兒的婚禮,送了我們很長一段路程,筆者的鏡頭沒有過多記錄我們分別時場景,因為筆者不忍心看見薩達老人那依依不舍的眼神。
離開尼瑪鋪子和薩達老人已經(jīng)有一段時間了,薩達老人的吟唱聲音與村里的狗叫聲和著從遠處流經(jīng)的淙淙溪流聲,云霧纏繞的遠山以及山梁上孤兀的苯教塔至今仍舊歷歷在目,在耳、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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