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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櫻桃紅

甘孜日報    2017年06月09日

    ■雍措

    櫻桃又紅了。

    我看見,滿樹的櫻桃和母親的微笑,出現(xiàn)在陽光里。母親依然穿著青布長衫,系著綠色腰帶,黑色的繡花帕,遮住了她額頭上的皺紋。母親習(xí)慣仰望,而那一顆顆夾雜在綠葉中若隱若現(xiàn)的櫻桃,與其說是自然賦予它美麗的容顏,還不如說是母親的眸子滋潤了它。

    母親的脖子在久久的凝望中變得光滑美麗,那片櫻桃林也在母親的注視中逐漸長大。

    母親不是本地人,小時被婆婆帶到這座半山腰的村子,長大后,在村人的介紹下,認(rèn)識了同樣也不是這座村子的父親。父親是一位老實人,平時寡言少語,可做起農(nóng)活來有條有理。當(dāng)改革的春風(fēng)翻山越嶺曲曲折折地吹到我們村子時,我們家分到了一頭誰都羨眼的大公牛和平日里想都不敢想的一畝多土地,那種喜慶,那種措手不及的“驚喜”,哪怕是事隔多年后,母親也記憶猶新。

    如果說我們兩姊妹是母親疼愛的孩子,那我們在母親那里得到愛,應(yīng)該不算是完整的,因為母親的愛,還有一部分留在那片一畝多的土地上。

    每一粒接觸過母親雙手的土壤,都會感覺到她對土地的那份熱忱,可拮據(jù)的生活提醒著一直埋頭苦干的母親。

    母親很沉靜,她在用一種更為安靜的方法,思索著那段磕磕絆絆走過的路……

    平生受到母親唯一一次嚴(yán)厲責(zé)罵而被打屁股的事情是那次我回到家中,看見有許多直直的樹苗,于是隨手取了一棵,折斷樹根,準(zhǔn)備放牛時用來當(dāng)牛鞭。正當(dāng)自己為這一發(fā)明得意忘形時,母親回來了,她拿過我手中折斷的樹苗,從地上拾起樹根,把樹根和折斷的部位拼湊著,見不行,眼睛里開始閃爍著淚花。

    第二天早上,母親拿著四爪,彎著身軀,打理平整著那塊土地,一切弄好之后,用鋤頭每隔兩三米挖一個坑,然后將一棵棵樹苗放進(jìn)坑里,又把旁邊的土壤蓋上去,一瓢瓢清冽的泉水和著母親的汗水融進(jìn)了樹根。

    從那天開始,我終于知道,樹苗的名字叫櫻桃,母親用來擺脫我家貧困的樹。

    它果然是一種神奇的樹,就像母親的愿望急于實現(xiàn)一樣,在母親種下樹苗的第三年,樹就結(jié)出了果實。但是,母親卻阻止了我們貪吃的欲望,聽說試發(fā)的櫻桃不能讓小孩吃。于是母親拿來一個大盤子,小心翼翼地?fù)荛_綠油油的樹葉,摘下躲藏在里面寥寥無幾的櫻桃,供奉在堂屋的家神上,忽閃忽閃的清油燈,把一粒粒紅得艷麗的櫻桃,照得更加誘人。

    父親離去后……

    母親話語越來越少,習(xí)慣在太陽出來之前來到櫻桃林,用那雙漸漸變得粗糙的雙手,一遍遍,一遍遍地?fù)崦鴻烟覙?。看看樹桿,看看從葉子縫隙里漏下來的陽光……

    一畝多地里,再沒有播種過其它的糧食,母親說,只要有櫻桃林在,這里就足夠了。

    充足的養(yǎng)料,讓櫻桃林郁郁蔥蔥,枝繁葉茂。

    每年農(nóng)歷四月,是我們?nèi)易顬槊β档臅r候。滿樹的紅櫻桃壓得大樹喘不過氣來,這時母親會提前準(zhǔn)備好許多“丫”字型的樹叉,我們兩姊妹幫忙把壓彎的樹枝往上推,母親用樹杈把它們撐起來,看見樹枝有了“拐杖”,母親開玩笑地說:“現(xiàn)在好了,這棵樹老頭終于不用擔(dān)心摔著了?!?/span>

    櫻桃的采摘期最多為三周,在三周里,必須全部摘下所有樹上的櫻桃,盡管摘櫻桃是一件很快樂的事情,但也忙壞了我和姐姐。我和姐姐負(fù)責(zé)樹上采摘,母親負(fù)責(zé)把櫻桃背到街上賣。

    母親出售櫻桃時,從不夸獎自家的櫻桃如何好,只是簡單地說:“嘗嘗吧!如果可以就買?!蹦赣H的真誠,櫻桃的味美,使得我們家的櫻桃總是供不應(yīng)求。

    歡笑聲、歌聲像一個個快樂的音符,蕩漾在四月的那片櫻桃林里……

    白天,母親來來回回的奔波在市場和櫻桃地里,似乎有許多使不完的勁,用不完的力。夜晚回到家,交代我把一天的零錢整理好,自己卻經(jīng)常等不到吃晚飯就靠著沙發(fā)睡著了……

    隨著精心的呵護(hù),那片最初期望改變貧困生活的櫻桃林,漸漸的改變著我們的生活。

   母親老了,繡花帕下兩鬢已經(jīng)斑白,可是,母親依然不愿離開那片櫻桃林,她說:“離開了,我的心里就會空蕩蕩的,在這片櫻桃林里,即使我生病了,在樹林中走走,這病也就像好了。”今年四月,又是一年櫻桃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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