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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舞巴塘(上)

《甘孜日報》    2016年04月18日

 
    ■羅凌    
    前記:2013年,《弦舞巴塘》晚會在康巴衛(wèi)視藏歷春晚播出,在全國引起強烈反響并獲獎。作為這臺晚會的文案撰寫人之一,親歷了全程制作。播出當晚,作散章,以錄欣慰之情。
    景韻
    穿過朝霞浸染的郭達峰煙,西行雄偉險峻的爐邊關(guān)隘,走出海拔四千米仙鶴翱翔的高城理塘,南下兩百里沖波逐浪的巴曲河川,就到了大香格里拉的明珠、茶馬古道重鎮(zhèn)、中國民間藝術(shù)(弦子)之鄉(xiāng)、高原江南———巴塘。
    巴塘地名的由來,最早見于康熙年間的《清實錄》。關(guān)于巴塘,流傳著一個美麗的傳說:相傳在很久以前,眾神在天上議論人間什么地方最美,唯西方如來佛祖笑而不語。一天,佛祖從法眼里望去,見東方四山重合處有一片原野,水草豐美,陽光明媚。佛祖拈花微笑,問左右誰愿意去護佑這片凈土,一位圣者欣然表示愿意前往。圣者化為神羊,站在東邊的喇嘛多吉神山上,發(fā)出“咩咩”的叫聲進行加持,梵音起落處,無數(shù)只羊從原野上應聲而起,頓時,蒼穹清明開朗,紫氣籠罩四野(音:ya),甘露潤澤萬物。后來這里有了人,他們自稱“白狼羌”,視羊為圖騰,把羊的“咩”聲定為地名。時光荏苒,隨著語言的輾轉(zhuǎn)變遷,“咩”演變成了“巴”,光緒年間,清臣趙爾豐整治川邊,改名為“巴安”,解放后,巴安正式定名為巴塘。
    巴塘漢系白狼國,唐屬吐蕃,自古便是康南政治、經(jīng)濟、文化中心,西藏和內(nèi)地交往的樞紐,川、滇、藏三省交通要道。境內(nèi)風光旖旎,神峰巍峨聳立,巴塘八景見證著滄海桑田;蘋果樹綠映金沙,措普湖煙波迷醉;金色的田園麥浪翻滾,絢麗的桃花映雪含香。抒江南婉約之姿,聚高原厚美之氣,讓人流連忘返。這樣的詩意山水,浸潤出了燦爛絕倫的巴塘民族民間文化。
    生活在這里的人們,淳樸、閑適、樂觀。這支山歌唱道:“我不需要太多快樂,只盼痛苦永遠別來”,表達了巴塘人對美好、和諧、幸福生活的向往。
    薈萃
    “康巴是民族歌舞的海洋,而巴塘在海洋最幽深的地方。”巴塘人以詩言情,以琴詠志,以歌載道,以舞傳心。弦子、藏戲、踢踏、山歌、歌卦、熱巴、鍋莊等民族藝術(shù)瑰寶匯集于這片高原腹地,彰顯著深厚的文化內(nèi)涵和別樣的浪漫,巴塘這座高原古城也就有了靈魂與生命力。
    作為文化部命名的中國民間藝術(shù)之鄉(xiāng),弦子文化的發(fā)祥地,巴塘美名遠揚。在藏區(qū),一提起巴塘,人們就會想起弦子,弦子是巴塘人身上一塊斑斕的胎記,鑲嵌在靈魂深處的鉆石。作為國家級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巴塘弦子集詩、琴、歌、舞為一體,四者水乳交融,缺一不可,藏語稱“嘎諧”,起源于一千多年前。詩逾千首,種類繁多,是弦子這門綜合性藝術(shù)的魂魄,四句六言,以春秋筆法多向度、多層次反映著巴塘獨特的農(nóng)耕文化和民俗風情,抒發(fā)著巴塘人的喜怒哀樂和對真善美的謳歌。琴隨歌走,手工制作的羊皮胡琴娓娓傳情,古樸悠揚。歌從詩來,曲調(diào)或婉約,或奔放,或悲愴,或典雅。“巴山青煙橫匹素,紅綾長袖舞春風”,舞是詩、琴、歌的升華,含胸、顫膝、點踢、三步一撩,一步一靠,婀娜輕盈如行云流水;弦子舞是圓的藝術(shù),半圓、橢圓、長圓與肢體撩動飛舞,一個個深情的圓義蘊廣遠,體現(xiàn)著天人合一的動態(tài)美。
    經(jīng)過一千多年心傳口授和發(fā)展,巴塘弦子文化日趨成熟,自成一家,呈現(xiàn)出強大的延展性和包容性,在藏區(qū)各地影響深遠,它像一顆枝葉繁茂的大樹,根須深入民間,葉脈飄向音樂殿堂,許多歌手相繼傳唱,深受好評。格桑志瑪是在父親的琴聲和牛背上長大的巴塘籍藏族歌唱家,她的音色優(yōu)美明亮,富于情感。從藝二十多年,格桑志瑪演唱的歌曲廣為流傳,《一個***女兒》經(jīng)她首唱后風靡全國,成為各民族同胞團結(jié)友愛的精神象征。她演唱的巴塘弦子,深受人們的喜愛和推崇,被譽為“金色的弦歌”。巴塘人以她為驕傲,格桑志瑪也說:“是阿爸拉弦胡的手,阿媽銀鈴般的歌聲伴著我長大,是巴塘的拉納山和巴楚河水養(yǎng)育了我。”
    如果說,詩是巴塘弦子的魂,那羊皮胡琴就是魂的依托,胡琴手的水平?jīng)Q定著整個隊伍表演的好壞。對羊皮胡琴的文字記載,始見于宋朝沈括的《凱歌》,“馬尾胡琴隨漢車,曲聲憂自怨單于。彎弓莫射云中雁,歸雁如今不寄書。”元代藏族學者薩迦班智達也在《樂論》中記載了包括羊皮胡琴在內(nèi)的樂器形態(tài)“必旺”。“江上調(diào)玉琴,一弦清一心。冷冷七弦過,萬木澄幽明。”不同于二胡、京胡的凄婉與高亢,當千百首巴塘弦子被羊皮胡琴吟哦出來時,傳入耳際的律動,是山風吹過青松翠柏的蒼涼素樸,是高原人深藏不露的婉約情懷,更是永恒的、和諧自身的對話,觸動著人們內(nèi)心最柔軟的一隅,散發(fā)著濃郁的巴塘特色。一把普通的羊皮胡琴通常由琴頭、琴筒、琴桿、琴弓、琴碼、琴弦、千斤組成,巴塘弦子中有一首唱詞,專門贊美這些部件。
    “疏影婆娑銀燈暗,胡琴醉月夜黃昏。”巴塘的文化藝術(shù)以弦子為主,弦子是巴塘人的精神家園,不僅影響著一代又一代巴塘人,它的詩、情、歌、舞還滲透在藏戲、踢踏等藝術(shù)里,派生出了藏戲弦子、弦子踢踏等藝術(shù)門類,形成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奇異雜糅。藏戲弦子除了藏戲本身具有的特點外,因為弦子元素的暗渡,又平添了一絲仙氣,風格高貴典雅。踢踏在藏區(qū)各地流傳,是腳上的舞蹈,舞者用踏、搓、挪、騰表達著內(nèi)心的感情,而弦子踢踏又吸納了西藏宮廷舞“郎瑪”的因子,既長袖善舞,又知性含蓄,在細膩流暢中盡顯著達觀與豪邁。
    藏戲又叫“阿吉拉姆”,起源于十七世紀,為藏族橋梁專家、藏傳佛教高僧湯東杰布所創(chuàng)。巴塘藏戲俗稱“江嘎冉”,為藏戲四大流派之一,經(jīng)過四百多年發(fā)展,已形成不同于藏地別處的藝術(shù)風格。上世紀五十年代,巴塘藏戲團赴昆明參加西南地區(qū)少數(shù)民族文藝匯演,文化運動的先驅(qū)者之一、文學家、戲劇家夏衍先生盛贊它是“雪山上的紅牡丹”。作為國家級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它與弦子并稱為巴塘民族民間文化的“兩張名片”。巴塘藏戲團能完整出演八大藏戲,《江嘎冉》和《扎西協(xié)哇》則是每次開演時祝福吉祥、祈禱幸福的主弦律。如今,一代少兒藏戲新人正在茁壯成長,這枝雪山牡丹將得到更完整的傳承。
    弦子文化助推了鍋莊的發(fā)展。鍋莊又稱“果卓”,是藏族的一種民間舞蹈,在節(jié)日或農(nóng)閑時跳,最初起源于奴隸社會的盟誓活動,逐步演變成載歌載舞的圓圈舞。巴塘鍋莊的舞步從弦子嬗變而來,歌詞與弦子詞互惠,又不失鍋莊的本色,流淌著雄渾激越的韻致,抒發(fā)著百姓浮生里的悲歡。鍋莊在巴塘各鄉(xiāng)鎮(zhèn)廣泛流行,尤以縣城北面的措拉、雅哇為甚,人們用鍋莊祈禱吉祥安康,傾訴心靈深處的美好愿景,抒發(fā)對生命輪回的感悟,凸現(xiàn)著達觀、通透、知天命的音樂性格。鍋莊一旦開場,演員和觀眾可以跳到天亮仍興致盎然,鍋莊的魅力別有洞天。
    巴塘氣候溫暖宜人,物產(chǎn)豐富,極其適合居家。一進入巴塘地界,總會讓人想起白居易的詩:“日出江花紅似火,春來江水綠如藍,能不憶江南?”在巴塘人的眼神里,很難看到憑臨蒼涼的沉默與純粹,巴塘人是閑適的,這種閑適心境表現(xiàn)在各種藝術(shù)形式中,巴塘歌卦就是其中之一。歌卦,藏語稱“諧莫”,是一種歌唱、游戲二合一的娛樂活動。每當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時,人們就開始玩歌卦游戲了。歌卦有兩種類型:一種為藏卦。每個人將一件隨身小飾物交給一個人藏起來,藏者在物件中隨意取出一件握在手中,大家便隨心所欲地唱歌,每唱完一首,由懂得唱詞其義的人解釋歌詞含義,藏物人亮出手中物件示眾招認,人們根據(jù)歌詞的含義,對小物件的主人進行褒貶、禮贊、祝?;蛏埔獾某爸S取笑,有多少物件,就唱多少首歌,輪流唱三遍結(jié)束。一種為點卦。隨著歌曲節(jié)拍,以座位順序按節(jié)拍指點每一位參加游戲的同伴,最后一個節(jié)拍點到誰,歌詞的意義就屬于誰。這種游戲為巴塘人所喜愛,每個藏族青年男女都能唱數(shù)十首。歌卦場面歡快,既“歌”且“卦”,往往切中各人逸事,引來哄堂大笑,其樂融融,人們在游戲中獲得了身心愉悅。歌卦源起于何時已不可考,但它一直流行在巴塘老百姓的生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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